五十四、元宵至
和去年不一样，放开后举国狂欢，在外杀尸的人都会就近找居民区凑一块过。他们穿着黑色防护服，身上有尸臭的味道，几乎用香菜搓澡了，也难免遭受异样眼光。但人家装备枪械，普通人怵还来不及，少有胆大热心的邀请他们一块过年。毕竟过去对这类车队印象不好，烧杀抢掠，避之不及。政府为了让大家安心过年，在每个解放区设安置点，离聚集地不远不近，即能满足群众安全感又能满足车队人员采购需求。 三十晚，村里早先又住进几户，鞭炮声断断续续，由远及近。孩子们第一回见这样场面，开始时疑神疑鬼，躲在mama后面，后来见大人们悠哉聊天干活，胆子也大了，追到那几户放了炮仗的人家，发现居然有带芯的鞭炮捡。罩衣兜塞成小鼓包，里面还有花生米糖，回家把鞭炮掏出来，有不紧实的漏了火药，全粘米糖上了。怕把糖扔了招打，就会趁大人不注意偷偷放回糖盒里充数。以至于表面一层米块要么脏兮兮有火药味，要么有黑漆漆的小手印。 熊孩子犯事是要挨打的，再怎么耍小聪明想躲，都会给mama不经意间揪住耳朵，裤子脱了屁股来几巴掌，治服了再哭一会，边哭边吵着要喝水，喝完水还要尿尿，总之不安分那么一会，累了困了又会乖乖找mama，钻mama怀里认个错，可能还得睡一觉。醒了就又高高兴兴找哥哥jiejie去。 两个大的也不是安分货，尤其是赖赖，男娃子性格再内向皮起来也要上了天。他爸妈上集没带他，早上给穿的是昨天的脏衣服，袖子口黑的包浆，鼻炎淌出两道杠，兜里成天塞一沓纸。用纸还怪省的，左边兜是干净的没擤过的，右边兜是擤过成团的。一上午下来要把右边的全带回家，她妈叫扯开晾干，二次使用是在茅房。让人不好评判，说他不讲究吧，淌鼻涕了晓得用纸擤。说他讲究吧，擤过鼻涕的纸还能拿来擦屁股。 午间齐案眉做好年夜饭，小石榴拉着彭媛去逮孩子。想着把孩子们叫回来再放炮，到时候门一关在家里安安分分跑不掉。从村东头到村西头，大小孩子都见不到影。问了一个过路大妈，说是上山到竹林那边去了。小石榴生怕孩子跑远，山里七拐八弯找不到回家路。鞋子走掉一回，彭媛追在后面笑她，安慰说还有丫丫，她懂事。 果然在小竹屋过去，丫丫已经带着meimei们回来了。两个大人看到后安了心，过年不好打骂，除却脸色不大好看，跟在小娃后面也不紧不慢。崽子们见大人不打不骂胆子也放大，路过竹林脚下的人工池还不忘炸几个炮。因为夏天时候养过几条种鱼，现在里面有不少小鱼苗。炮仗沉底炸个闷响，把小鱼苗也炸翻了肚皮。 小石榴乐得笑，心情好许多。到家也如她所说，炮仗一放门一关，席上热热闹闹，一大家子有来有往抖陈年往事。日子不堪这样过，快活起来人都发懵，新年一来，大人小孩穿衣打扮，个个都发面一样胖一圈。 “七崽崽脸怎么肿了呀。”两位mama实在缺点德，逮不懂事的惹，让丫丫别帮忙。 小家伙嘴都气歪了，想起她们说自己脸肿，努力吸着脸颊rou，把两边吸得凹进去。“都怪炸小rou丸、羊肋排还有猪大肠。”这三样是她最喜欢的食物，年关吃了不少，怎么吃都不腻味，把她妈都吃怕了。 凹着脸说话含糊，白络伸手过去捏住她撅起来的小嘴，对着脑门子亲一顿。 “哎呀呀，怪它们做啥，肿肿脸也很可爱的，谢谢咱们炸小rou丸猪大肠。” 白络是怕这么一说孩子就不爱吃了，对让自己肥胖的食物产生厌恶，立马升上语气夸夸，直把小家伙夸满意了，午饭翻了它们仨的牌子。 打春前下了场雪，大屋烧了炕，晚上一家人睡一个被窝。七崽和小二躺在中间，白络和齐案眉侧着身子一人抱一个。大的还很精神没有困意，在妈咪怀里翻来翻去，估计是热了，被子拉到肩膀，两只小手朝屋顶伸。齐案眉试着把她压回被窝，几次都失败，捏了捏胖嘟嘟小脸，母女俩脸贴脸说悄悄话。 白络看着她们互动觉得可爱，齐案眉要掀被子起身时拉住她的袖子，油灯焰光下傲娇地鼓鼓嘴。 “我也要。” 齐案眉会心一笑，蒙住下面那双圆溜小眼睛，快速凑过去吧唧一声。 “mama羞羞！”七崽控诉。 两位mama异口同声：“闭嘴！” 手电被打开，光线对着床头，调整好位置放到橱柜上，在墙上投出一片白炽。随着走动打下间断不规则的影，她让白络吹灭油灯。 七崽已经迫不及待了，从床头坐起来朝妈咪要抱，结果被按着一起重新躺会被窝。 “急什么？妈咪教你。” 她的一双手展开，手腕交错，两个大拇指勾住，其余指头轻飘飘舞动，在墙上投出鸟翼。七崽靠在枕头上仰脸看，激动地嚎出声，小二在白络怀里被她吓得一激楞，白络抬手戳了一下七崽的下巴警告她小声点。 “好玩吗？” “好玩！” “要不要学？” “要！” 母女俩像表演默剧一样，嘴巴夸张地一张一合。手指交错变换，墙上的投影也乱七八糟，玩得倒是开心。白络没功夫看，小二开始闹了，在怀里踢腾哼唧，忽略那两个演默剧的，她掀衣服准备喂奶。 “meimei吃奶么？” 七崽看到了，白络衣服已经掀到露出半边奶头，她有点羡慕，手影游戏都玩不香。 “meimei吃晚饭呢。” 齐案眉掰她的脸，自觉不去看，把被子往下压。 游戏不玩了灯还开着，白炽晃眼睛，齐案眉点了油灯下去关。棉拖闷闷趿在地上，脚步很轻，回身看到七崽还乖乖躺好等她，小圆眼睛里是渴求。和白络对视一眼，笑得有点坏坏的不明显，掀了被子把七崽抱到自己身上趴着，睡得离床里边的娘俩近些。 “meimei很饿么？” 小脑袋热哄哄贴在胸口，说话声嘟囔，齐案眉顺着她的背觉得有点好笑，安抚她闭上眼睛。 “是啊，饿哭了都，小宝宝就这样。”白络说。 听到mama搭理她，七崽刚垂下去的眼皮倏地又睁开，双手摁着身下这个妈的肩膀，翘着脑袋看那点若隐若现。 “那我这么大的小宝宝呢？” 好一会没声，小二把奶头嘬得吧吧响，齐案眉离得最近听到七崽吞口水，笑着又给她摁下去。 “你这么大的叫儿童，这会该睡觉了，别搅你妈喂奶好不。” 七崽不高兴地哼一声，一声不够趴好了又哼，自个演起来。 “我要睡觉了，哼！” “齐齐关一下灯，哼！” 手动来动去摸到齐案眉的胸口：“这个奈奈没用，哼！” 齐案眉：“……” 白络忍笑要忍疯，带着小二一起抖。前面那一段和刚才自言自语半天，不就是羡慕嫉妒么，嘴巴肯定馋苦了。怀里小的吃饱裹着睡了，抱起来分开时奶头从小嘴里啵得滑出来。把床最里的尿垫整理好孩子放上去，白络贴着那俩躺下。 被窝里悉悉索索，齐案眉假装不知道，身上热源被白络接走，耳边还有她小声的气音。 “喝吧喝吧，没事的，不告诉你妈咪。” “轻点不许咬。” “哎呀，不丢人的，我不说没人知道。” 孩子还是太小，轻信了这位不靠谱的妈。白天元宵节，齐案眉请了彭媛一家子，中午火塘烤火，她三言两语就抖了出来。有点良心是背着小孩讲的，大人们笑笑就过去了，这种事她们干得比馋奶的小孩多多了，心理上也是不想多提怕尴尬，和彼此伴侣眼神交流时掺杂的揶揄羞愧，在孩子们的天真欢笑里换上一层喜色。 外面春雪乍暖还寒，孩子们身上还带着雪水寒气，厨房太小活动不开，个个都被按在小板凳上，围着火塘守着丫丫jiejie埋进灰里的板栗、玉米和小芋头。水汽烤散身子烤暖，爆米花一粒粒往外蹦，三个孩子捧着手怕烫又怂，等到终于鼓起勇气拾一个，发现没那么烫胆子也就放大。 背景里是齐案眉拎热水瓶，隔夜的温水浇进糯米粉里，一面搅一面兑，水槽的桌面还有一碗芝麻馅料。白络时不时扭头看她关注进度，嘴上和两位聊天。看她面团揉得差不多了，起身去帮忙，拿筲箕拿馅，招呼人洗手准备。 包元宵没什么讲究，手洗干净，揪一团芝麻馅揉圆，揪一团面裹住馅再揉圆。四个人效率很高，不会儿搓了满满一筲箕，彭媛去起锅烧火，先小火烧点热油。 齐案眉拾了一盘元宵煎，油炸的酥香很快就起，锅边勾来一圈好奇的小脑袋，叽叽喳喳问个不停。等第一锅炸好，用筷子给一人插上一个，送到手上立马就闭了嘴。 “吹凉了再吃。” 个个乖乖坐回小板凳，撅着小嘴实诚地吹好久，一点热气不冒才敢送进嘴里。表皮酥脆，内里绵甜，芝麻馅流心，筷子上的油水都嘬啰干净。 元宵的气氛还不止在这间小院。 白日吃喝消磨，很快天灰渐暗。丫丫拖着小尾巴出门，路过住人的几户门庭亮堂，不认识的小孩扒着门躲人。 “一起玩啊。” 孩子堆里响了一句，扒门的小孩就羞羞怯怯拱出来。就这样凑一堆认个脸，话也讲不了多少大家就是朋友了，又吧嗒吧嗒往家跑，边跑边回头。 “我去给你们拿惊喜哦，不许走。” 除了两个大小孩挥手理她，新认识的三个小朋友玩雪玩得没功夫。等她提着橘黄灯笼迈到大家眼前，三个孩子终于被吸引目光，集体扮演青蛙。 好胜的七崽第一个回家，小嘴叭叭说服mama把过年的大灯笼再挂上，还给她用meimei的奶粉罐临时镂了一个小的，再提着去找那小孩一起玩。一晚上时间，村里的孩子就人手都有了，奇形怪状，各种包装盒还有橘子皮。 白络羡慕说：“节是给小孩过的，热闹是她们的。” 大家不以为然，饭桌清理清理，麻将牌倒上去。 ——— 懒人终于动手打字了，希望早日完结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