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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开始出发,一直到了深秋时节,沿途的绿树都变成枯叶,顺着风摇摇摆摆的落进泥土里。一行人开始添衣的时候,才即将达到定京城。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一行人在城外的客栈中歇息,沈丘道:“明日一早咱们就进城,介时先找一个宅子住下来。” 当初临走时沈家的那个家还是分了的,自然是不可能回沈府。 之前在罗家的时候罗雪雁就同罗隋说过分家一事,罗凌和罗潭也不意外。罗潭托腮一脸向往道:“姑姑姑父,咱们找个热闹的地方住好不好?我还从来没去过定京城呢。若是找个宅子,一出门就是热闹的点儿,那多好。” 罗雪雁笑道:“原先是城东的地方最热闹的,不过咱们也已经两年没回去了,不知道现在变了没有。” “这简单呀?”罗潭问那上菜的小二:“这位小哥,你可知道定京城最热闹的地方是哪里?” 那小二不清楚他们这一行人的身份,只是看他们带着这么多人,又穿的精细,尤其是坐在正中间的小姑娘,年纪不大却气度斐然,一看就知道是哪家贵人府上的小姐。当即也不敢怠慢,热情的回道:“小姐,定京城里热闹的地方可多了。城东和城南都挺热闹。城东有许多商铺,姑娘家买些胭脂水粉方便,城南多酒楼,想吃点什么就去城南。” 罗潭显然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皱了皱鼻子,道:“就这样?” 小二生怕惹得她不悦,想了想,又道:“若姑娘真想要热闹,还是去城南。最近秦国和大凉朝的人来了,皇上给他们拨了城南的衍庆巷的府邸住。衍庆巷就在城南。” “衍庆巷是什么?”罗潭问。 “衍庆巷是定京城里地价最贵的一块儿地,”沈丘解释:“皇亲国戚都住不到的好地方。就连几位皇子殿下出宫开府都未曾住到那一块儿,只有当初的国舅爷在衍庆巷住过一段日子。” 罗潭先是惊讶:“这衍庆巷竟然如此昂贵。”随即又有些失望:“不过这么昂贵,咱们也买不起那里的宅子呀。” 那小二闻言便是一惊,又仔细的看了看罗潭。衍庆巷这地方别说是买下宅子,便是住进去几日都是凤毛菱角的,见罗潭如此大口气,小二险些怀疑自己看错了人,这行人不过是头一次进城的土包子。 “没关系,”沈妙开口道:“衍庆巷隔壁处有一条街道,毗邻酒楼,是在巷子外头,价钱没有这么贵,总归是能付得起的。离衍庆巷也不远,退而有求其次也不错。” 此话一出,小二又是一愣,下意识的道:“这位小姐说的不错,的确如此。” “娇娇也想去看热闹?”沈信问。沈妙自然不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今日这般说,倒像是有些兴趣的模样。 “觉得有些新鲜。”沈妙笑笑。 “好啊好啊。”罗潭双眼放光的看着沈妙:“小表妹你最好了!”她以为沈妙是为了她才故意这般说的,心中对沈妙感激不已。 沈妙抬眼看向店小二:“秦国和凉朝的人已经到了么?” 小二从一开始目光就没离开过这位年纪看起来最小的姑娘,总觉得她坐在那里,连椅子都变得金灿灿的了。听闻沈妙问话,立刻就恭敬答道:“是的。明齐朝贡就在几日后,秦国和大凉都派了人来道贺,如今这些人都安排在衍庆巷里的府邸住着。” “秦国和大凉派了哪些人来?”沈妙问。 小二挠了挠头:“秦国是太子殿下和明安公主,大凉是永乐帝的胞弟睿王殿下。” 沈妙垂眸,道:“多谢。” 待那小二走后,罗凌问:“表妹对秦国和大凉来的人可有什么想法?” 沈妙一笑:“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稀奇罢了。” 罗潭笑眯眯道:“不管怎么样,明日咱们到了定京城,就能好好地瞧瞧热闹了。” …… 定京城的宫里,皇帝的寝宫内,浓重的药味弥漫着整个寝宫,香炉里点着的熏香更让人自心底感到一种沉郁。 龙床之上,文惠帝半阖着双眼倚在榻上,身边的宫装丽人动作温柔,正在一勺一勺的往他嘴里喂药。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董淑妃。 她喂得极为耐心而小心,文惠帝每次只能吃一小勺,她便一小勺一小勺的吹冷了,自己试过不烫,才慢慢的喂到文惠帝嘴里。一边喂还一边轻轻的拍着文惠帝的背,让他呼吸的更为梳顺。 好容易一弯腰喂完,董淑妃从一边的搪瓷碗里挑出一枚糖渍果子塞到文惠帝嘴里。文惠帝皱了皱眉,待咽了下去,将嘴里的最后一丝儿苦味褪去后,才道:“难为你还记得这个。” “陛下不怕苦,是臣妾怕陛下怕苦,”董淑妃温柔笑道:“陛下就看在臣妾的面上,吃一点儿这果子吧。” 文惠帝被她逗笑了,眼中柔和几分,道:“这宫里,还是你最懂朕的心意。” 两年时间,可以改变的东西有很多。文惠帝再如何龙精虎猛,终究也敌不过岁月的侵蚀。更何况他还有这么多比他更年轻更强壮,野心更大的儿子。内外情势都危急,他老了许多,身子也渐渐变得多病。 太子的病情也岌岌可危,太子一派倒是渐渐不敌,周王静王来势汹汹,轩王离王虎视眈眈,连带着文惠帝看后宫中的女人也是十分厌烦,在这个时候,与世无争的董淑妃和定王傅修宜就入了他的眼。 帝王最放心的,便是这样没有野心的儿子和女人。文惠帝生病的时候,最爱召见的也是董淑妃来伺候他。而在这样的圣眷之下,董淑妃仍就如平日一般谨小慎微,更不会主动与文惠帝说定王的事情,文惠帝就更满意了。偶尔也会与董淑妃谈论些朝堂上不顺心的事。 “朝贡就要开始了。”文惠帝叹了口气:“传信的人说,沈信就在这几日回京。朕两年前将他逐出去,只怕他心中还有怨气。若非情势紧急,朕绝不会引狼入室的。” “陛下,”董淑妃笑道:“沈将军是您的臣子,自然是要为您做事,您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陛下何苦折磨自己?” “臣子?”文惠帝冷笑一声:“这臣子比朕的声威还要大,朕怎么相信他想当个臣子。当初的谢鼎亦如是,不过他失了儿子,如今谢家倒是不堪一击,朕也懒得赶尽杀绝。这沈家,朝贡一过,还是……。朕总觉得不安心。” 董淑妃不再说话了,在这个时候,她若是说话,便有后宫干政的可能。因此便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是摆弄着那搪瓷碗。 董淑妃的淑芳宫里,此刻也正站着一人。那人华服高冠,生的冷峻风华,正是傅修宜。比起两年前,他越发显得稳重成熟,有一种说不出的风致。 “沈信今日歇在城外,明日一早进京。”他面前的侍卫躬身正与他低声道。 傅修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