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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是能记得,至于送不送,要看我愿不愿意了。” “那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呢?”郑斯琦合了眼皮,问得轻轻地。 “……你什么都不缺。” “那是我缺的没让你瞧见。” 乔奉天低头笑,短短的,如同转瞬即逝的星辰闪烁。郑斯琦听到话筒那短有细弱鼻息,便能猜到他在笑,一时也松下心弦,不过多忧虑对方的情绪。 无端,气氛异常缓和,温柔如水,通话成了一次惯常的不能再惯常的闲聊。鸡零狗碎的杂话都拿出来一一说了,既不嫌小家子气,也不嫌偷闲。 从郑斯琦明天要上的课,到课堂上有几个总带早点来吃的小男孩儿;从杜冬买房的那座黑黢黢的低端小区,到李荔准备今年就要个猪宝宝;从郑彧这几天嚷着吃不到乔奉天的饭不大高兴,到郑斯琦苦心学会了一道快手的拍黄瓜。 城市的一端到另一端,正浅浅联结。 乔奉天觉出自己话语与言行的不一致,明明和主任说,自己和郑斯琦不太熟;此刻又能像是多年相识的同道旧友,时时刻刻都把反复堆叠的生活,破开袒露,一一罗列在掌心给彼此似的。 感觉太好,太妙,太不可名状。以致耳廓发烫,腕子发酸,也不愿就这么挂了机。安心感,乔奉天此时此刻是能体味的到的。 “等等回家么?”郑斯琦问。 “恩,马上从医院出发了。”乔奉天付了账,推门出了粥店,融进浓郁夜色,“医院还是不用守夜,值班护士都在。” “再聊一路?”郑斯琦倚在靠背上,把双腿也支进了沙发。 乔奉天走在深夜岑寂的街道上,抬头望着明月灯火,“行啊。” 路灯的将乔奉天足下的黑色背影,拉的斜而纤长,像丹青水墨里,挥毫而下的最后一笔浓墨收锋。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每一个都能遇到随时愿意陪你说话的人 第49章 何前人脉颇广,一定要卖房子的话,乔奉天只能找他帮忙。 两人原先闹得不大愉快,隔了挺长一段时间没打联系。偶看对方发条不咸不淡的朋友圈,随手点赞也就是了。对事不对人,乔奉天不觉得自己先前的态度有错,故而打起电话来,拘执,尴尬,顾左右而言他,说不上重点。 何前在办公室里一扯领带,一翘腿,“有什么你直说,我一定帮。” “我想卖房子。” “你还想买啊你哪来的钱——” “卖!我说我想卖。” 何前在那头听了,半天不做声。 同村长大的发小,器局不一致,三观不一致,互不认同地摩擦磨合了几十年,不见多亲密,也从不后退疏远。何前和乔奉天的朋友关系,很难任意定义。 中午交班儿,何前把西装搭在胳膊弯上,提脚就要进乔奉天家门。乔奉天跟被踩了尾巴似的,蹦着就过来了,伸手把何前往后头一搡。 “换鞋!” “嗬我差点让你怼地上!”何前伸手撑了一把白墙,蹭了一袖粉灰,“你丫求人办事儿咋还那么戏呢?” “我乐意。”乔奉天朝地板上丢了双棉拖,“给我换。” 老子刚拖干净。 房子是老式的,地板刷的涂料,不是复合地板,更不是实木,连瓷砖都不是。脏与不脏,看不大出。可家里如若不整洁,乔奉天在心理上是一秒都不能忍受的。唯其因为这一点偏执神经质,乔奉天的生活,这么多年才没有偏线脱轨。 房子虽旧,低端不错,户型也好。买的时候赶上了时机,还算便宜,如今要转手,如果不是急等用钱,市价一定能抬高不少。 何前想坐沙发,坐之前又犹豫了片刻,屁股悬在半空,“坐你家沙发不用洗屁股吧?” “坐吧你。”乔奉天翻了个细小的白眼,“你那屁股也洗不干净……” “恩。”何前一撇嘴,“大实话。” 既都是成年人,有些话,大个哈哈就算翻篇了,不提也罢。 乔奉天早上结结实实洗了澡,洗了头,勉强褪了憔悴,提起一口生机,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正剥着个朱红的拳大的橘子。按说入了春,橘子不算应季了,摸着却还弹软不懈,饱满油亮。把白络拈去,递给何前。 “你好端端卖什么房子?”何前张嘴吞了三瓣儿,嘴巴一滚,霎时皱起脸。 乔奉天皱眉,“酸啊?” 不能够啊,他挑果蔬素来一绝,从不失手,堪比驰骋菜场十余年的叔婶姑伯。 “……甜到忧伤。”何前仰头,眯眼。 “哎滚你个戏精。”乔奉天气得扬嘴,伸手又剥了个小的,“想换个地儿住,这儿都是群老头老太,住着不舒服,就想卖了。” “你少来!你丫从来就不是不安于现状的人,还住不舒服呢。”何前嗤笑,“你也就蒙小侄子行,认识你的人谁也不能信你这狗屁不通的话。” 乔奉天没说话,把橘子一瓣瓣拨开往嘴里送。 “你嘴上那伤……”何前摸了摸脖子,“跟你卖房子……有没有关系啊?” 乔奉天本想贴个创口贴遮一遮,想着遮了反有此地无银之嫌,便坦然露着,真要被问了,还说是磕的就是了。 “没关系。” “我不信。” “那你问。”乔奉天喉结一滚,吞了满口汁水。 他不是不信任何前,正相反,他因为知道何前与他是一类人,与他一样既不入世也不入境,故而他常常会生出自己是在与他并肩作战的悲凉感与相惜感。舌剑唇枪是幻化了的枪林弹雨,只是何前一味在逃,他一直在咬牙前进罢了。道不同,所处的经纬大抵相同。 何前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不告诉他,纯粹是乔奉天自己不乐意把家事到处说。 “你家是不是出事儿了……”何前把身子往前探,胳膊搭在膝上,脊背把衬衣撑的绷起,“是不是你阿爸……” “呿!我阿爸好得很,你别嘴丧。”乔奉天翻眼。 “那你他妈——” “哎你说重点行不行,我这房子能不能卖?”乔奉天撂了橘皮,搔搔发顶,“等事情办完了我一五一十全给你讲清楚再给你写个两万字总结报告好不好?”对着这人,乔奉天特容易暴躁。 何前“啧”了一声,努着嘴巴停了半晌。 “奉天,说真的卖房子不是小事儿,你别头脑一热行么。” 乔奉天不置可否。 “这个房子是你在利南的家,再旧再不舒服,房子没了,你自己的小家小天地可就没了,你就是块云,是个萍,吹一吹就飞了……你明白么?” 乔奉天想过啊,知道啊,那能怎么办啊。这个家,莫说一房一厅,一叶一木,哪怕是案板上的一道纹路,墙上的一团指痕,柜里一线灰尘的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