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往事

    她还记得小时候有阵子父母亲忙，姥姥又住院时，黎子恒直接寄了一笔钱在面店。她回家就直接过去吃饭，形同自家后厨房。

    面店的张阿姨也是从小看她长大的。

    黎予打开面袋，发现里头有满满的菇料跟蛤蜊。这样的手笔，肯定是张阿姨知道她回家要吃，特意加的料。

    黎予大口吃着热呼呼的面，熟悉的家乡味实在令人怀念。

    「老家婶婆她们寄来的。」黄苡瑄从冰箱拿出辣椒酱，给黎予弄了一些放到她面前。

    黎予沾了一口，呛的不轻。

    黄苡瑄连忙倒了杯水给她。黎予缓了一下，细细品着嘴巴中呛辣的滋味。这是她难得喜欢吃的辣椒酱。

    这味是姥姥最爱吃的，以前家中什么可以没有，但老家寄来的辣椒酱一定要有。姥姥吃饭时，没有这一味就吃得不香了。

    她从小陪着姥姥吃饭，纵使没有很喜欢，每次餐桌上总是要沾上那么一口。

    「要不要带一罐回去？」黄苡瑄看着黎予脸上怀念的样子问道。

    黎予摇摇头。

    这个滋味，还是要在家里吃。

    接下来几天，黎予基本上都是宅在家中，父母亲去上班，她就在弄文章、玩电动。同时，她也很自动的接手了煮饭工作，每天准备早、晚餐给父母亲吃。

    小年夜，虽然黄苡瑄订了饭店年菜，黎予还是觉得要亲手做个几样菜，才有点年味。

    早上送父母亲去上班后，她出门准备去超市买菜。边走边跟蓝无衍通电话，跟他报告要买菜的事情，叮咛他过年前最后一天上班要认真之类的。

    「小予吗？是小予？」正要走出小区，就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黎予连忙回头一看，发现是楼下的林奶奶。她已经好多年没见到她了。

    她赶紧走过去，林奶奶看见她显得很惊喜。她坐在轮椅上盖着厚厚的毛毯，旁边坐着一个看护。

    黎予走过去打了个招呼：「林奶奶好久不见！」

    林奶奶拉过黎予的手，细细的摸了摸她的脸激动的说：「是小予啊！好久都没回来了，奶奶前些日子才念着妳！」

    「奶奶，小予课业比较忙，比较少回来，但是每年都有回来，下次一定记得跟你请安。」黎予摸着林奶奶粗糙干瘪的手，很有感触。

    林奶奶跟黎予姥姥从以前就是老邻居、好朋友，两人自年轻相伴数十载。

    两个人以前每天都在小区口闲聊，边挑菜边东家长西家短的。后来姥姥过世后，林奶奶也相当落寞。

    黎予永远记得姥姥过世那一天，爸妈还在工作，是林奶奶和她一起料理姥姥后事的。她对林奶奶也有着相当深挚的亲情。

    黎予和林奶奶闲聊了一下最近的小区的事，也讲了一些黎予学校的事情。

    黎予拉着林奶奶的手，好像牵到姥姥的手一样相当温暖，有一种回到以前的感觉。

    「小予，妳不要怪妳爸妈，他们已经做的很好很好了。」林奶奶讲着跟黎予姥姥的往事，突然间边抹着眼泪说了这么一句。

    黎予震惊了一下。

    林奶奶摸摸黎予的头：「妳姥姥好面子，妳也知道的。她从你妈还小就逼着她要当个人上人，逼着自己女儿成材。」

    黎予是知道姥姥很在乎她的学业成绩。但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母亲小时候也是被压迫着成长的。

    「你爸妈要结婚的时候，妳姥姥死活不愿意，觉得你爸没前途。」林奶奶看着远方像是想起许多往事。

    她继续说：「后来，她妥协了，但要求你爸在这小区买房，才肯把女儿嫁给他。这里房价多贵啊，他没有背景，也只是个小职员而已，怎么扛的住这么重的房贷压力，但也是一声不吭就买了。我想想就觉得可怜。」

    黎予从来没想过这些事。

    林奶奶感慨的继续说：「妳姥姥生病的时候，两个急到不行。要扛这么重的房贷，还要付那么昂贵的医药费，简直要命！我劝妳爸把房子卖了，他不肯，说是给小予的家，他卖血都不能卖房子。」

    黎予愣住，这些事她从来都不知道。

    「奶奶也活不久了，妳爸妈不给妳知道的，我还是想跟妳讲一讲。」

    林奶奶泪流满面的继续说：「妳妈以前多爱漂亮，买房后连出门都不敢就怕花钱。妳爸更别提，以前喜欢到处摄影拍照的一个人，现在觉得出门呼吸都要花钱，只敢在家看看图片。」林奶奶像是想把心里话全部跟黎予讲。

    她讲的有点急，讲到后来还咳了起来。

    黎予连忙帮她拍拍背说：「奶奶，休息一下。」

    「这一个、两个都过什么样的生活啊！妳姥姥要过世前也跟我讲，她很后悔把一个活泼好动的女儿逼成这样，把一个好女婿搞得只敢把自己关在家，一句话都不敢多说。」林奶奶抹了抹泪，握着黎予的手说。

    林奶奶讲的太过激动，整个人咳嗽连连，看护一看不对劲，连忙跟黎予告别，将林奶奶推回家。

    黎予送走林奶奶后，整个人还愣坐在小区长椅上，久久不能自己。

    这些事情，她从来不知道，也从来没人跟她讲。

    从小她以为爸妈就只爱工作，连姥姥病重都还是要工作，连姥姥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现在...突然知道所有一切其实背后是有原因的，一时她很难接受。

    是她错怪他们这么多年了吗？

    黎予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起身去小区附近的超市买菜。

    「小予吗？」她正挑着菜，突然有人拍她。

    黎予回头一看居然是她中学的同学王玉清，她赶紧打招呼：「好久不见！」

    「哇！理大高才生大驾光临，我当然要好好出来迎一迎！」王玉清看着她们学校的顶尖学霸，脸上满是与有荣焉的样子。

    黎予笑笑拿起一个萝卜说：「妳就嘴贫，最近如何？」

    「帮我爸管一间超市能如何？就老样子，等等给妳打折！」王玉清豪迈的说道。

    她陪着黎予逛超市边说：「妳也挑一些好的，不要跟你爸妈一样，来我这老只买一些特价过期品，像是要存钱给妳挣嫁妆一样。」

    「……他们这么省？」黎予有些讶异，这么多年了，房贷也该还清了吧。心里一惊，心想该不会姥姥医药费还有欠债问题？

    王玉清点头，继续说：「放心吧，我们老同学这么多年，我都偷偷给妳爸妈留好的当特价品卖给他们，很够意思吧！」

    「……谢谢。」黎予有点心慌。今天突然接收到太多讯息，事情堵在心底很不舒服。

    她心不在焉的边跟王玉清闲聊，边随意挑选了些食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