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汁樱桃 - 耽美小说 - 见雪深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姓李的定然在上头得意起来了!

    轿夫笑道:“各位军爷值夜辛苦,校尉大人特遣小的取了些酒水来,稍稍歇息则个。”

    “也忒小气,才两坛,怎么够吃?”

    “大人说了,他那里有的是好酒,不够小的便再去取来,定要教诸位军爷尽兴!”

    “他倒是吃着碗里,还念着咱们兄弟杯里!呦,这酒我见过,平日里被他藏得结结实实,这回倒大方起来了?”

    轿夫提在手里的,赫然是李广源舍不得尝的千金春,平日里谁要是胆敢摸上一手,稍稍嗅上点香气,都会被他怒瞪一眼,这会儿显然是色令智昏,交得何其大方。封泥已被挖开了,里头浸着支青竹做的酒提子,酒香一时阵阵翻涌。

    做卒子的大多嗜酒,这些禁卫纵使心头怨气再重,也不免被撩动了胃里的馋虫,只见轿夫笑吟吟地拿酒提子在坛中一搅。

    “哪位军爷先请?”

    庞五心里憋着股怨气,正无所适从,这当头倒抢了先,当即将酒提子一把抄来,酒水淅淅沥沥xiele他满襟。临到嘴边,却手腕一抖,猛然道:“不成,要是将军待会回来了……”

    轿夫立时会意,悄悄附耳过来,道:“大人方才特意提点了,将军今夜有要事在身,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这才请兄弟们尽尽兴,平日里倒并非他有意藏私,是怕出了岔子……”

    就这么只言片语间,他手里的酒提子已经颤巍巍地翘了几记,不知哪个贪嘴的,已然鸬鹚似的撅长了嘴,趁他不备,将竹筒里的酒一口鲸吸去了!

    “去!我的!“庞五忙斥了一声,一手护定竹筒,急急吃了口酒,那甘洌的酒味如一团烈火似的,直直烧进了胃袋里,果然是难得的好酒。正抢着吃酒时,他耳中却突然听得扑通一声响,像有什么东西远远地撞到了地上。

    轿夫立时暧昧地笑了一声。

    这笑里的意味,一伙禁卫都心知肚明,当下里用肩膀彼此推搡了几下,也笑起来。

    酒酣耳热间,庞五那颗心倒像是打了摆子似的,一头泡在酒里,一头轻飘飘的,直要往角楼里飞——那里头这么大的动静,也不知道方才那小娘子娇怯怯的,吃不吃得消李广源那条熊瞎子似的莽汉!

    他趁着同僚喝酒的当口,悄悄舒展了两臂,寻了个解手的托辞,一面魂不守舍地往城楼下走。那轿夫倒是看了他一眼,还远远地朝他敬了杯酒。

    他两腿软绵绵的,如踩在云絮上,尿还没挤出来,人倒是鬼使神差地摸进了角楼里。

    这角楼本是用来瞭望的,在此驻扎的时间一长,就在底下搁了草铺子,入夜的时候墙上点了火把,这时候反倒乌下来了,只能透过向外凸出的瞭望口,隐隐看见夜幕里翻出的一线绛红色,远远地镶在天边,蓬松松地四散着一圈金光。

    竟然已经到了破晓的时候了。

    他走了几步,脑子里那些发酵的酒意被风吹散了少许,便隐隐察觉出不对来了。

    怎么没有呼吸声?

    李广源此人体壮如牛,行那事的时候喘气得堪比鼾响,素来被人所嘲弄,这时候角楼里静悄悄的,竟然半点人气都没有。

    他正要去摸墙上的火把,脚下便哐当一声,踢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那东西应声滚出,撞在石壁上,脆响一声,仿佛从中迸裂开来,听声音倒像是什么瓷器,庞五骇了一跳,忙拿手去摸,果然摸着了个光溜溜的酒坛,上头湿淋淋的,大概是倒翻的酒水。

    除了一缕浓烈到不容错认的腥气。

    他警觉起来,一手歪歪扭扭地去拔佩刀,刚往后退了一步,手足便是一软,瞬息之间,便如煮熟的虾子般软倒在地——着了道了!

    这时候他若是还想不明白那酒水里的问题,变成了活脱脱一呆子了。只是那脑中翻腾的酒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卷土重来,一举捉着他的腿,把他狠狠拖进了黑暗之中。

    ——哐当!

    佩剑脱手跌落在地上。

    火把这才后知后觉地亮了起来,照出一个立在墙角的人形。

    他不知静静地站了多久,面色被照得雪白静悒,唇脂被拭去了,只是擦得不干净,留了樱桃汁液似的猩红的一抹。

    他单手提着一柄剑,银白的鞘,朱红的缑绳。

    这柄剑尚且没有出鞘的机会,但他的脚边已经倒卧了一个人形,乱糟糟的络腮胡被压在地面上,赫然是那易容成李广源的长薪鬼。

    那训练有素的刺客,此时却四肢抽搐,手指发狂似的痉挛着,连从地上爬起来的余地都没有。

    只因他的后颈上插了一根铜针,长约寸许,刺透大椎,只留一节锋芒毕露的针尾。

    方才在轿上的时候,解雪时已经拼着脏腑受伤,强行逼出了这枚铜针。

    袁鞘青意欲何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只有殊死一搏,才能有转圜的余地。

    他不能,也绝不可能在这种境地下任人摆布。更何况,谢浚依旧身陷城中,袁鞘青未必会顾惜他性命,如果他落到了赵椟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京城虽不可久留,但也绝不能遂袁鞘青之意,正好趁两虎相斗,另冲出一条血路来。

    那铜针被他牢牢捏定在掌心里,在长薪鬼取出城门钥匙的瞬间,他立足不稳,踉跄一步,借着风声的掩护,一手将铜针一推——

    这根用来限制他行动的铜针,反倒成了一击制敌的利器。

    直到长薪鬼轰然倒地的刹那,他肺腑间那一口强自压抑着的瘀血,才咳吐而出。

    那血似乎源源不断,直到此时他依旧用手掌抵着口鼻,闭目片刻,从掌缝里淌出一丝黏稠的污血来。

    即便如此,他心中依旧如明镜一般。角楼下的吆喝声已经沉寂了,想必是袁鞘青那边计谋得逞了。

    这是唯一的机会!

    第67章 

    他思虑已定,便毫不迟疑,当下一手提剑,借着角楼的掩蔽向下扫视一周。

    方才那酒酣耳热间的吆喝声不知什么时候消散殆尽了,只余纸灯笼猩红色的轮廓,扑簌簌地打着摆子,虽不见其具体面目,但随风颠扑间,团团辐散着无数红亮的长线,甚至连城墙都烧红了。

    除此之外,便是一片奇异的死寂。偌大城关,连一声犬吠都不曾听闻。

    可见袁鞘青那酒葫芦里卖的,倒真是奇药。

    解雪时心思缜密,当即意识到了这寂静里的不寻常之处——那几个乔装成轿夫的刺客,照理说早该趁此良机,分头去接应袁鞘青一行了。再不济,也应当有人上来向这假李广源索取城关钥匙。

    事出蹊跷,必有不测!

    他留了点心思,一路按剑而行,屏息以待。

    眼见得石阶将尽,斜侧里旋出了一道红光,被提在一支竹柄上,晃晃悠悠,恰好和他打了个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