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6 两面人书（无h）
当诺顿做出如此宣告后，伊索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直到诺顿拿出黑布缠住伊索的眼睛，然后解开他双脚上绳子并将他扶起来时，驱魔人脑海中才浮现出微妙的预感。 当诺顿开始扶着他的腰让伊索跟着他一起走时，驱魔人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说你要关住我……是想让我成为你们民间公会的战利品吗？”现在魔物在那些无神论者眼中，比起敌人，倒更像是珍贵的研究材料。伊索听那些神父说，半人或亚人的魔物能卖得比珠宝还贵，而有一部分智慧比较高但能力弱小的魔物，甚至都不是被当作魔物售卖的…… “唔，可能把你卖了我的确能换一笔数目不少的黄金。但我觉得这还不如把你卖给教会呢，一个变成人类的魔物……肯定够奖励我管一个教区啦。”诺顿的分析很认真，不过表情倒是一点都不认真——但伊索看不见。 “额，明明你很讨厌教会来着……？”驱魔人只能根据诺顿话语中的疑点来回答。 “……你还真的一点都不懂政治。是教区啊，要是把你交出去，我说不定就能随便在某个教区收税哎！”诺顿苦笑着，拍拍伊索的肩膀。 “……嗯，额？所以……”伊索一下子糊涂了，要是把他交给教会诺顿收益会更大，为什么还要带他到诺顿的雇主哪里去？ “——都说过了，是「我」来关住你。”诺顿特别强调了我这个字，然后搂住了伊索的腰，导致驱魔人差点跌了一跤，“不会把你交给任何组织的。” “所、所以说……藏匿教会的罪人是重罪……不仅要没收家产和房屋，还会在肩膀上烙字……”伊索又差点踩空，被剥夺了视野的他只能更加贴紧诺顿。诺顿垂下眼帘，看到驱魔人脸颊上的红晕。 “你怎么老是在这个话题上绕来绕去的……教会？他们能管我？”诺顿跳过一棵小树苗，然后又引导着伊索也跃过去，“我只不过是捕获了一只珍贵的类人型魔物，并且不打算交出去而已。公会的条例也没禁止我干这种事。” 看到诺顿还是跟往常一样喜欢牵强附会钻空子，伊索实在很想扶着额头另一只手再敲他一下，可惜驱魔人现在都做不到。他长叹一口气： “……也是，反正现在我已经不算人类，要杀要剐都归你管了，诺顿……我说我在担心你，你也不会理的吧。”伊索实在是累了，自从三天前发现自己开始对活物产生强烈的食欲以来，他都没有好好睡过一觉。本来他只是想让那个闯空门的家伙受一点轻伤，没想到清醒之后伊索的嘴里都是人类的血rou。那个时刻他的疲劳已经到达了极限，逃亡森林以及把自己的脚绑起来花光了他的生命力。讽刺的是，那只白狼（魔物）爬到他的身旁，舔弄伊索的手指的时候，驱魔人发现自己的力气回复了一点点。白狼的绿色瞳孔闪着光，凝视着伊索，就像看着自己的同胞。而伊索却抚摸着他的毛发，用白狼给予他的力量杀死了他。 所以现在一切都不再重要，他也不苛求诺顿要怎么对待驱魔人了。伊索·卡尔动了动手腕，想到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为什么要把我的眼睛蒙起来？”是为了防止他逃跑吗？还是警告他不乖就等着被一个人留在原地？还是想看他在黑暗中摸索着爬行的样子？伊索屏住呼吸，想象着诺顿的回答。 “你说为什么……魔物不是不能见强光吗？天快亮了哦。”伊索看不见的是，诺顿·坎贝尔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怀疑着魔物杀手为什么会忘记这个规律。 之后的事情伊索没有完整地看到，因为诺顿一直把他关在家里，自己一个人去处理了所有的争端。结果就是，伊索·卡尔完完全全被教会除名了，而诺顿也因为提前离开猎人的职位、违反了合同而被罚了一堆金币。某一天诺顿进门就开始整理行李，然后把伊索装进一个（戳了个洞的）大行李箱里运到马车上，一人两行李箱就飘飘荡荡地开始搬家了。中途至少换了十辆马车，而伊索只有在住旅店以及马车夫看不到的时候才能歇息。这一路上他深刻体会到了被监禁在一个小箱子里的痛苦，思考着那些一生都将被关在同一个笼子里的魔物的心情。诺顿抱歉地摸摸行李箱下应该是伊索头部的位置，小声地问：没问题吧？害怕吗？ 伊索被放出来之后，诺顿还是很认真地跟他道了歉。“没事……本来还是人类的时候我就不怕黑，只是有点呼吸困难而已。”伊索这么回答道。 “……也是，毕竟没什么人跟我一样怕黑吧。” “……诺顿你怕黑？” “唔，原来看不出来？你应该见过我收监的那一批魔物，那个房间一天到头不是都亮着灯嘛。” “……没想到这里。我还以为你是为了限制魔物的行动故意留下强力的光源……”毕竟，诺顿在他眼里一直都是坚强的人，也是看起来喜欢莽但却能把一切计划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狡猾人物，虽然有善心，但绝对不会施舍给魔物……想到这里，伊索慢慢低下。他们现在搬到另一个教区去了，是不是这里会有更好的收容设施在等着他？ 伊索披着褪色的外套慢慢走下阶梯，诺顿则一手握着两个行李箱在石子路上等着他，看到伊索行动不便，还伸出了手。 伊索偷偷地往外面看了一眼，宁静的森林中能隐隐约约发现一个小屋的影子。感到有些疑惑，驱魔人就问诺顿： “这里……是哪？” “我们的新房子。”诺顿帮着伊索下了马车，然后付给了车夫一点小费，“虽然我本来想找湖边的小屋来着……但果然还是生不由己啊。” 到了第二天，伊索·卡尔才知道，为了自己不被追捕，诺顿决定离开原本的地方。其代价就是诺顿·坎贝尔花光了四分之三的个人资产，以及放弃了自己高风险高收入的自由猎人身份，之后也许一辈子都将依附于另一个教会。诺顿·坎贝尔的新职务是这个教区的魔物管理人，不仅要负责抓捕、收监、研究魔物，而且每个月只有发配的工资和基本的食物。伊索愣愣地看着诺顿在厨房里捣鼓早餐，等到眼前落下两盘鸡蛋葱清汤，驱魔人才颤着声音开口： “为什么……你要做到这种地步……诺顿？” “为了让你有朝一日能变回人类，伊索。” 诺顿慢慢闭上湛蓝的双眼，金发看上去更加衬出了脸上的烧伤。魔物管理人剧烈地咳嗽起来，然后翻开笔记本，写下了之后被伊索称为“饲养笔记”、诺顿自己则称为“研究笔记”的第一页。